我要以歌颂星星的寸心,
去珍爱将死的一切。
而后,我要走上那条
付与我的路。

今夜也有风拂过星辰。

[文炼太芥]小说家与魔鬼

*这篇文章灵感来源已经消失了,现在我觉得它是一个墓碑。

*出场角色大概是D氏和A氏。预警:轻度猎奇描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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恶魔来拜访小说家的时候,小说家正在写他的小说。

“小说家,您正为什么而烦恼,而我为此来拜访您。”它说。

“我的烦恼与你无关,恶魔。”这位小说家对宗教颇有心得,他只一眼就认出了来访者的身份,“我了解你,你骗不了我。”

“恶魔只跟人做交易,不像天使对人许下诺言。交易不会骗人,诺言才会。”

“隐瞒也是欺骗的一种。”

“您和那些人不一样,他们会拒绝我,您不会。”

“不,你大错特错。我不拒绝你正是因为我是人。”小说家抽起烟来。

恶魔说:“请您稍安勿躁,这次的商品是我特意为您挑选的,您看,这是一支笔,它可以把您写下的文字变成现实。”

小说家“哦”了一声。

“地狱现在在做活动,打完折后只要998。”

“我买不起。”小说家很有教养,他甚至从不将保险推销员关在门外。

“写写看呢?免费试用。”

小说家接过笔,在纸上写:「小说家的左手中出现了一张面值为998元的纸钞。」

在他写上句号的同时,手中真的出现了一张面值为998元的纸钞。

看见纸钞的一瞬间,小说家后怕起来,他以为自己写的时候已经足够严谨,至少他没有写下希望有很多钱——也许会让他被钱压死。

可这张纸钞上印着他本人的头像。

“这毫无意义。”他说。

“经济上没有,但是对于我来说很有意义。”恶魔笑着将纸钞放进肚子里。

“再见。”它化作一团火焰消失了。

小说家重新拿起自己用惯的钢笔,写了两个字。

看了一眼那支笔。

又写了两个字。

终于还是拿起了那支笔。

他写道:「小说家没有付出代价就得到了这支笔。」

那张钞票立刻出现在了他的桌面上。


“这支笔应当属于童话作家,或是诗人,而不是小说家。”

小说家自言自语。

但是他在信箱前徘徊了很久,并没有把笔寄出去。

因为小说家也有想要实现的理想。

关于理想,小说家并不打算给诸位留下悬念,他也和每个人一样,憧憬着真善美,但是他比别人考虑多了一点。

例如“每个人都变得善良”这样的语句是没有意义的。

这笔毕竟不是毫无瑕疵,他必须要竭尽全力去描述“善良”——这太累了——何况,也不可能面面俱到,像那张纸钞一样,它只能让所有人都变成脸上写着善良的疯子。

小说家本人不相信善和恶是完全对立的,但同时他相信着这二者各自的存在。

问题在于,世人常常闭着眼睛。

首先得让大家看得见才行。

他拿起笔,把自己的眼睛塞到那些文字里。


一周后,小说家的房门被人敲响了。

门后站着一位“青年”。

为什么我要打上引号呢?因为他全身长满了眼睛,只要是皮肤,都被眼睛占据了,它们间或眨着,全都直勾勾地看着小说家。

小说家吓了一跳:“您是?”

“您好,突然登门拜访很抱歉!我是您的读者!我,我太喜欢您的小说了!”青年说。

“不......您这......”小说家第一次感到难以组织自己的语言。

读者叹着气,他说:“我也为此苦恼着。不,不是老师的错。还是让我从头讲起吧。”

“我之前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,直到那天读了您的小说,我才注意到我之前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!而且,老师的视角真的和别人都不一样——啊,抱歉,”虽然小说家并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不耐烦,他还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手臂上的眼睛经过发梢的时候像波浪依次闭合,“一次次读的话,会觉得自己也能看清楚了,但是,越看的话会越觉得苦恼啊,为什么人总是这样做呢,虽然他们还看着,但是他们只是看着而已。”

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眼睛(小说家再次感慨了一瞬,原来他看得见它们):“它们就开始出现了,越来越多,我想看见的,我不想看见的,全都在我眼前。这个世界上充满了罪恶,我只能看着它们吗?”

“如果闭上眼睛呢?”小说家知道自己简直像是在无理取闹,明明是他想要大家都看见的,但是让所有人都陷入和自己一样的痛苦也并非他的愿望,于是他也露出了和青年相同的表情。

青年笑着摇了摇头:“每当我闭上眼睛,我就看得更清楚了。那时我才知道我身体里都是眼睛,把我的内里照得透彻,里面有多少泥巴和垃圾,全都看得见——都看得一清二楚。”

他的表情简直像要哭了一样。

小说家说:“......你先回去吧。我来想办法。”


小说家开始构思接下来要怎么写。

剖开患处的苦难对于祛除疾病来说是必要的,但是只剖开不负责切除的话他也太不负责任。曾经他没有刀,现在他有了刀,便不能再推诿。

只是看清楚是没有用的。

但是他又不想一味地对罪恶进行“惩罚”,他想,他是想要予以“同情”的,但是“同情”这个词显得他像个神。他自己也是人,所以得换个词,予以“嘲笑”。

如果每个人都去嘲笑罪恶,大家就会意识到善良而且主动地行施吧。

这次,小说家把自己的笑声藏在了句子里。


又一周过去,小说家的房门被敲响了。

门后是那位读者。

他的样貌逐渐变得难以形容了,但是真正写下来只是一句话的事——在那无数眼睛的周围划出了一个个笑着的嘴(这里使用“划”字是因为看起来的确是刀具造成的伤痕)它们咧开着,哈哈笑着。这笑声有一种感染力,让听见的人也忍不住发笑。

小说家笑不出来:“你怎么变成了这样?”

属于读者自己的嘴也没有笑,它一开一合地,在笑声中,发出声音:“因为这样能让我好受一点。”

“比起嘲笑自己,还是嘲笑别人更舒服一点吧?”他问,“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?如果我已经犯下了那么多罪过,被人笑笑还是能让我好受些。他们也在笑自己,虽然在笑但是很痛苦,所以我想逗他们笑,哪怕笑我也行。老师,我做错了吗?”

小说家说:“不,是我做错了。”

读者说:“老师,您没有错。有错的人是我们啊。”他身上的嘴配合地笑起来。


读者离开后,小说家想了很久。

“是的,每个人的感受力都是不一样的。我真是个傻瓜,连一片树叶在每个人眼中也不一样啊。”他自言自语,“可我不能将所有人一刀切变成一个模样,那就不是人间了。”

于是他写,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眼睛和声音。每个人都应当看得见,每个人都应发出自己的声音。

这回总该没问题了吧。他把那支笔丢到一旁,并决心再也不用它了,如果没有这支笔,他就不用为这个世界纠结,他本来只要关注自己就好了。

然后他立刻明白这是自己最讨厌的人。


一周过去了,他的房门被敲响了。

他冲过去打开门,这次门后没有站着人,只有门边放着一本书。

他捡起书,终于笑了。


一周的时间,小说家已经把那本书读了好几遍了,读者,现在应该称他为另一个小说家了,毫无疑问是一个天才。

他不自觉地等待起下一周的到来。


但是下一周,他没有来。

又过去一周,他还是没有来。

出门去找找看吧,当成散步也好。

小说家推开房门。

他独自在街道上游荡着。门外的世界看起来和他动手修改之前没有什么区别,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。

“诶,早上好啊。您听说了吗?今天从河里捞出来一具怪物的尸体哦。”有人向他搭话。

小说家知道他们说的河是哪条河,但是他不知道他们说的怪物是哪个怪物。


河边围着很多人。

小说家扒开他们钻进去,他们中央是一具被打捞起来的尸体,尸体上遍布着眼睛和嘴。眼睛闭着,嘴角耷拉着。

“它好像是在上游投水的吧。”

“跳下去的时候还珍重地把自己写的书放在旁边的石头上,简直像是期待着被谁发现、被谁阅读一样。”

“可是谁都看不懂啊——哦,这位先生,您的话应该看得懂吧?”

小说家被拍了拍肩,才明白这个人是在询问自己。

“抱歉,并不是歧视您的意思。但是如果是您的话,应该可以看懂的吧?”那个人再次询问。

小说家接过其他人递来的书,一页页翻开。

那位小说家已经死了,可是这本书还活着,文字中的眼睛还在审视着,文字中的嘴巴还在讲述着,永远以这个样子活下去。

小说家哭了。

“先生?!您还好吧?”旁人惊惶地叫着,把浑身上下所有的卫生纸都掏了出来往他身上拍,“给您,都给您。不知道够不够,唉,您这样的,哭起来可真要命啊。”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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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常感谢杞叶老师对本文的修改提出的建议和意见。如果有兴趣可以移步本人主页观看4k字长评和5k字道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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